哭声引来了邻居。几个村民闻声赶来,看到瘫坐在地、哭得撕心裂肺的张楚嵐,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张家小院,面面相覷,议论纷纷。
    “老张头和他儿子呢?”
    “咋把孩子一个人丟家里了?”
    “是不是出啥急事走了?”
    “没听说啊........”
    有人试图安慰张楚嵐,问他知不知道爷爷和爹去了哪里。张楚嵐只是拼命摇头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    村长也被惊动了,过来查看情况。屋里屋外检查了一遍,除了发现一些日常用品不见了,显得过於“乾净”之外,没有打斗痕跡,没有留下只言片语。张怀义父子,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    消息很快在小小的村子里传开,引起了各种猜测。有人说可能是张家在外面欠了债,连夜跑路了;有人说可能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,回老家了;但也有人私下嘀咕,觉得这张家父子来歷神秘,平时就不合群,突然消失,怕是惹上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........
    夜幕降临,秋雨终於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,冰冷刺骨。好心的村长媳妇把哭得几乎虚脱的张楚嵐带回了自己家,给他换了乾衣服,餵了碗热粥。
    张楚嵐蜷缩在陌生的炕角,眼睛红肿,身体还在不停地发抖。他死死咬著嘴唇,不让自己再哭出声,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。窗外是冰冷的雨声,屋里是陌生人的嘆息和低语。整个世界,仿佛在一瞬间,变得无比寒冷、黑暗和可怕。
    爷爷严厉的警告、父亲沉默的背影、那座突然变得空荡荡死寂的小院........这一切,如同最深刻的烙印,狠狠地刻在了他五岁的心灵上。
    他被拋弃了。
    因为那个不能显露的“秘密”。
    因为可能降临的“灾祸”。
    从这一刻起,那个天真、偶尔还会倔强顶嘴的小张楚嵐,似乎也隨著爷爷和父亲的消失,一起死去了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被迫过早面对残酷现实、將恐惧和秘密深深埋藏、学会了用沉默和偽装来保护自己的........孤独的倖存者。
    雨,下了一夜。仿佛在为这个孩子突然崩塌的世界,奏响哀乐。而张怀义和张予德为何不告而別,他们去了哪里,是生是死,成了笼罩在张楚嵐童年上空,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、沉重的谜团。这个谜团,也將如同鬼魅般,缠绕他的一生。
    张怀义父子离奇失踪的消息,在闭塞的小山村里沸沸扬扬地传了几天,终究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,在泛起几圈涟漪后,慢慢沉寂下去。村民们议论一阵,猜测一阵,同情一阵,但各自都有自家的生计要操持,日子总要继续。张家那座空落落的小院,很快便被遗忘在角落,蒙上了更厚的尘埃。
    年幼的张楚嵐,在村长家寄居了短暂而难熬的几日后,被送往了距离村子几十里外、县城里唯一的一家公立孤儿院。
    那是一个灰扑扑的、由旧祠堂改建而成的院子。高墙、铁门、斑驳的墙壁,空气中永远瀰漫著一股消毒水、陈旧衣物和寡淡饭菜混合的味道。这里收容著因各种原因失去依靠的孩子,他们眼神或麻木、或警惕、或带著与年龄不符的早熟。
    初到孤儿院的张楚嵐,如同受惊的小兽,紧紧蜷缩在分配给自己的、冰冷坚硬的木板床角落。巨大的变故和失去至亲的创伤,让他变得异常沉默。他不再哭闹,只是睁著一双乌黑却空洞的大眼睛,警惕地打量著这个陌生的、充满压抑感的环境。其他孩子的喧闹、护工偶尔不耐烦的呵斥,都让他感到不安。他常常一整天地不说话,只是抱著膝盖,呆呆地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,仿佛在等待永远也不会再出现的爷爷和父亲。
    飢饿、寒冷、以及大孩子对“新来的”的欺负,很快便接踵而至。孤儿院资源有限,食物常常是清汤寡水,衣物也是破旧不合身。一些年纪大些、性格强势的孩子,会抢夺他的食物,推搡他,骂他是“没爹没娘的野种”。
    每当这时,张楚嵐总会想起爷爷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和声嘶力竭的警告:“显露了........就是死路一条!” 体內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(炁息)有时会因委屈和愤怒而本能地涌动,想要衝破束缚,给那些欺负他的人一点顏色看看。但每一次,他都用尽全身力气,死死地將那股衝动压下去!他紧紧咬住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,也绝不还手,只是用双臂护住头脸,蜷缩起身子,默默承受著拳脚和辱骂。
    他学会了忍耐。极致的忍耐。
    他不再试图辩解,不再流露任何情绪。挨打时,他像块石头一样硬扛;被抢走食物时,他就饿著,或者趁人不注意时,去厨房附近捡些別人丟弃的、相对乾净些的菜叶果腹。他像一株在石缝中求生的野草,用尽一切办法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努力活下去。
    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闷好,??????????????????.??????超顺畅 ,提供给你无错章节,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
    渐渐地,他摸清了这个小小社会的生存法则。他变得“乖巧”,主动帮忙做些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,对护工露出怯生生的、討好的笑容。他学会了察言观色,知道在谁面前可以稍微放鬆,在谁面前必须加倍小心。他甚至还学会了一点小偷小摸——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了在饿得受不了时,能偷偷藏起半个冰冷的馒头。
    至於他那异於常人的能力——那微弱的“金光咒”根基,则被他深深地、牢牢地锁死在身体最深处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他再也不敢,也绝不能想起。那不再是保护自己的力量,而是招致灾祸的诅咒,是导致爷爷和父亲消失的元凶!这个念头,如同最坚固的枷锁,禁錮著他的一切。
    时光流逝,春去秋来。张楚嵐在孤儿院里一天天长大。他长得比同龄人瘦小,脸色总是带著营养不良的苍白,但一双眼睛却越来越亮,也越来越沉静,沉静得不像个孩子。他很少与人交往,总是独来独往。课余时间,別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,他要么躲在角落里看那些破旧的、不知被多少人翻烂的连环画,要么就蹲在院子角落,面无表情地看著蚂蚁搬家,一看就是半天。
    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寡言、看似懦弱好欺的孩子心里在想什么。没有人知道,在每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,他如何死死捂住嘴巴,不让一丝呜咽泄露,任由泪水浸湿破旧的枕巾。更没有人知道,他体內封印著怎样一个足以惊世骇俗的秘密。
    他就这样,像一个最普通的、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孤儿,在孤儿院严苛而冷漠的环境中,艰难地存活了下来。他將真实的自我,连同那段模糊却血腥的家族记忆,一起埋藏在了灵魂的最深处。他学会了偽装,学会了隱忍,学会了在孤独中守护那个不能言说的秘密。
    爷爷和父亲为何消失?他们是否还活著?那个“灾祸”究竟是什么?这些问题,如同毒蛇,日夜啃噬著他的心,但他从不敢向任何人提起,甚至不敢深入去想。他只知道,活下去,像一粒尘埃一样不起眼地活下去,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。
    孤儿院的高墙,隔开了他与外界的联繫,也成了他隱藏秘密最好的屏障。他在这里,失去了亲情,失去了童年,却被迫过早地磨礪出了一颗坚韧乃至冷酷的心。
    许多年后,当那个名叫张楚嵐的青年,以“不摇碧莲”的姿態混跡於世时,很少有人会想到,他这一切玩世不恭、谨小慎微的生存哲学,其最深的根源,正来自於孤儿院里那段被遗忘的、浸透著孤独、恐惧与绝望的灰色岁月。
    那粒被强行埋入黑暗的种子,在无人知晓的角落,正以一种扭曲的方式,顽强地孕育著。只待某一天,被命运的闪电劈中,破土而出,搅动风云。而此刻,他只是一个努力让自己不被看见的........孤儿,张楚嵐。
    与北方小山村那个在孤儿院中挣扎求存、將秘密深埋心底的稚童张楚嵐所处的压抑与孤寂截然不同,在千里之外的蜀地,一片人跡罕至、瘴气瀰漫的原始山林深处,一场精心策划、却又充满悲壮意味的风暴,正在悄然酝酿。
    这里山势险峻,古木参天,藤蔓缠绕,毒虫滋生。浓重的雾气常年不散,將阳光滤成惨澹的绿色,空气中瀰漫著腐叶和湿土的腥气,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、令人心悸的压抑感。
    在一处背靠千仞绝壁、前临深涧的狭窄平台上,一个身影静静地盘坐著。
    正是张怀义。
    此刻的他,与几周前在那北方小院中佝僂苍老的模样,已然有了天壤之別。虽然衣衫依旧襤褸,面容依旧枯槁,但他那原本浑浊昏黄的眼眸深处,却燃烧著两簇近乎疯狂的火焰!一股压抑了数十年、精纯而狂暴的炁息,如同即將喷发的火山,在他体內奔腾流转,使得他周身空气都微微扭曲,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。
    他故意散去了所有隱匿自身的手段,甚至反向催动体內残存的、与“炁体源流”有著千丝万缕联繫的本源之力,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座醒目的灯塔,將自己的位置、那独特而强大的能量波动,清晰地暴露了出去!
    他在钓鱼。
    以自身为饵。
    “时候........到了。”张怀义缓缓抬起头,望向雾气繚绕的、危机四伏的山林,嘴角勾起一抹惨烈而决绝的弧度,“躲了这么多年,藏了这么多年........也该做个了断了。予德........楚嵐........爷爷能为你们做的........不多了。”
    他选择主动现身,並非穷途末路的疯狂,而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终极豪赌!他要藉此机会,將当年那些对“三十六贼”、对“八奇技”依旧贼心不死、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残余势力,儘可能多地引出来!他要以自己这具早已油尽灯枯的残躯,作为最后的陷阱,为子孙后代,斩断儘可能多的因果线!同时,他也想亲眼看看,当年那场风波的幕后,到底还藏著哪些牛鬼蛇神!
    果然,在他主动释放出气息后不久——
    嗖!嗖!嗖!
    几道极其隱晦、却迅捷如电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山涧对面的悬崖上,或藏身於浓密的树冠之中。一道道或阴冷、或凌厉、或贪婪的神念,如同无形的触手,瞬间锁定了平台中央的张怀义!
    来的不止一人!
    为首者,是一名身穿暗紫色劲装、面容瘦削、眼神如同毒蛇般阴鷙的老者。他气息內敛,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,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淬毒匕首。正是唐门当代门长,杨烈!唐门以暗器、毒药闻名天下,行事诡秘狠辣,对“炁体源流”这等直指性命本源的神技,覬覦已久。
    杨烈身旁,还站著几名气息同样不弱的身影。有身穿道袍、手持拂尘、眼神闪烁的修士;有浑身肌肉虬结、煞气腾腾的壮汉;还有几个身影笼罩在宽大斗篷中,看不清面容,但散发出的炁息却混杂著血腥与诡异。
    这些人,无一不是当年那场风波中或直接参与、或暗中窥伺、与张怀义有著血海深仇、或单纯覬覦“八奇技”的势力代表。张怀义的主动暴露,如同在鯊鱼池中投入了血腥,將他们从暗处纷纷吸引了出来。
    “张怀义!”杨烈率先开口,声音沙哑尖锐,带著一丝压抑的兴奋与杀意,“果然是你!躲了这么多年,终於捨得出来受死了吗?”
    另一名道袍修士冷笑:“哼!苟延残喘至今,还敢主动现身,是活腻了,还是觉得能凭一己之力,对抗我等?”

章节目录

开局十二符咒,我在一人甲子荡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肉肉屋只为原作者佚名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佚名并收藏开局十二符咒,我在一人甲子荡魔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