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继璠瞥了郭勛一眼,意思是:就这?还是说点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吧。
    郭勛本想铺垫一番再入正题,乾咳一声,不再囉嗦:“当今天子改元更始,颇有进取之心,如今因礼仪之爭,正需忠臣声援。你我大好男儿,何不抓住机会,搏一场富贵?”
    “此事难啊。毕竟天子年少……”梁继璠欲言又止。
    话不能说得太明白,否则就是谤议君上。
    但梁继璠和郭勛都知道,如今天子最大的短板,就是年纪轻,根基浅。
    去年四月,从安陆抵达北京的时候,嘉靖帝一眼指出入门礼与武宗遗詔出入,显露出极其敏锐的政治天赋。
    但天赋转化为能力,是需要时间的。
    登基以后,嘉靖帝还是被杨廷和拿捏得死死的。
    郭勛对大礼议之爭本来没什么兴趣。
    毕竟皇帝认谁当爹,他都是侯爷。
    但在內阁一手操办之下推行的嘉靖新政,却实实在在损害了郭勛的利益。
    虽然文官清流们都在吹捧嘉靖新政,说什么“天下耳目新”。
    但这次新政的本质,不过是封建统治集团中,势力最强大的官僚士大夫集团,对势力较弱的勛戚和太监集团,进行打压,逼迫其出让利益,以缓和日趋尖锐的社会矛盾。
    郭勛眼睁睁看著一个个侯爷伯爷,不得不清退庄田,家產骤减,自然有危机感。
    起初,皇帝被文官们稳稳拿捏,奔著孝宗第二去培养,他又能如何呢?
    后来,在一次次礼仪之爭中,皇帝渐渐有了奋发之相,不愿甘当文官傀儡。
    昨日承天门前,皇帝又显露出一些手段,似乎不復当初的稚嫩。
    郭勛的心思又活泛了。
    “哎,那『火灾鑑定学』到底是怎么回事?是皇上隨口胡诌,还是《永乐大典》上真有记载的奇术?
    调查火灾,与阁臣相爭这种大事,为何要依赖斋醮太监?看不懂,真看不懂。皇上到底是如何打算的?好想知道啊,真是急死个舅子了!”
    郭勛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很多,但面对梁继璠的犹疑,最终只憋出一句:“梁老弟,莫急,咱们且再看看吧。不过若真有机会,却不能错过。”
    两位侯爷正纠结得肠子九转十八弯,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囂张吹嘘:
    “塔卜歹兄弟,你放心,凭藉本侯的能为,此事必然办得妥妥噹噹的!”
    只见建昌候张延龄把胸脯拍得邦邦响,正与一个圆脸黑面的蒙古汉子大吹法螺。
    郭勛听了一会儿,知道了来龙去脉。
    这蒙古汉子塔卜歹,是泰寧卫三卫派来的使者。
    今年朝贡,泰寧卫带来了上百匹马,其中有“渡星河”、“惊鸿雪”等上品马八匹,价值不菲。
    朝廷回赠极多。
    而塔卜歹准备將那些赏赐的布帛金银,换成铁器、粮食、酒水、药材等必要物资。
    毕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,京城的东西比辽东马市便宜许多。
    这样一笔大生意,自然要慎重处置。
    泰寧卫本来在京城有固定的交易伙伴,就是崇文门外香串胡同附近的一家皇店,幕后老板是正德朝权宦,八虎之一谷大用。
    如今谷大用被撵到南京去了,那家皇店也被关停。
    塔卜歹急於找到新的生意伙伴,就在宴会上四处打探,却被张延龄缠上。
    这可是稳赚不赔,次次正旦朝贡都有的大生意,以张延龄的贪婪,怎能错过?
    可惜张氏兄弟的臭名,即便是远在关外的蒙古人也有所耳闻。
    张延龄虽然吹得天响,塔卜歹依然犹豫:“建昌候,我听说新皇陛下不是太后的亲儿子,你还能像前两个皇帝在位时一样,当皇帝亲戚吗?”
    张延龄面色一滯,板著脸道:“这你们蒙古人就不懂了吧。我大明泱泱中华,衣冠之邦,讲的是礼法。
    皇上既然接了武庙的遗詔继位,那就得给孝庙当儿子。这便是规矩。现在,我姐就是皇上的嗣母,我和我哥,就是皇上货真价实的舅舅!
    嘿嘿,就算到了嘉靖朝,咱一样是最拔尖的皇亲国戚。和我做生意,包稳的。”
    “但我听说,皇上不想认张太后,还想尊封自己的亲妈为皇太后。”
    塔卜歹不是啥都不懂的外乡人,对朝局也有所了解。
    “哼,由不得他不认!”张延龄猛的拍打桌案,一脸骄矜。
    “建昌候,你喝醉了吧。”塔卜歹嚇了一跳。
    这种话也敢说?姓张的太狂了。
    张延龄挥挥衣袖:“老子才没醉,句句属实。”
    在他的认知里,有自家姐姐庇护,便是戴帝冠,睡宫女这种事都做得,还怕说错话?
    张延龄继续吹嘘:“昨天在天地坛祭祀之后,宫里就走了水。遭灾的地方还是清寧宫。这说明什么?说明老天爷也看不惯皇帝了,要降灾示警。
    天子天子,皇帝既然是老天爷的儿子,还能不听?再说,不止老天爷,朝中的阁老部堂们,哪一个不是站在我姐姐一边的?皇上就算不想,也得认了本侯这个舅舅,
    嘿嘿,你等著瞧吧,光禄寺少卿华湘已经上疏了。就在后面两天,礼部尚书毛澄也要有动作……”
    见张延龄越说越离谱,周围的人都开始装聋作哑。
    郭勛倒是想把张延龄的大逆之言记下,然后去给皇上打小报告。
    但仔细想想,张氏兄弟在嘉靖新政中仅仅遭到一次不痛不痒的弹劾,皇上也只是言语责备一番,便作罢。
    有张太后庇护,有礼法孝道作为大旗,就算皇上知道张延龄在宴会上的狂言,又能如何呢?
    到时候,自己却要倒霉。
    憋屈啊!
    郭勛死死盯著张延龄,手中的酒杯都要被捏碎了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东边传来一阵骚乱。
    一队锦衣卫沿著护城河走过来,个个面如坚冰,內藏煞气,手上扶著刀柄,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取人性命。
    北镇抚司的?
    意识到这一点,宴上顿时出现骚乱。
    就连张延龄的酒都嚇醒了,生怕这群杀星是来抓自己的。
    带队的百户板著脸喊道:“诸位莫慌。皇上已经查清,昨日宫火乃是人为,有人慾谋刺圣驾!
    光禄寺少卿华湘今日上疏,欲顛倒黑白,扰乱视听,誹谤君上,疑为凶手同谋,特缉拿归案。”
    队伍当中,有一个戴著镣銬,鬚髮皆乱的青袍官儿,正是光禄寺少卿华湘。
    震惊过后,宴上百官议论连连,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忐忑彷徨。
    刚才还得意猖狂的张延龄,更是像只受惊的鵪鶉一样,从桌案后跳起来,一溜烟跑了。
    “梁老弟,你觉得皇上这一手如何,是不是要和內阁干起来了?咱们的机会,是不是来了?”郭勛的语调,突然轻快起来。
    梁继璠默默点头。
    两位侯爷一改之前颓丧,眼中有精光闪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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