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8章 虎啸青瓦台·屈膝的夜
    然而!
    就在玄贞恩距离郑梦九、郑梦准的背影尚有几步之遥时!
    “噌!噌!”
    四道如同铁塔般的黑影,迅如疾风,悄无声息地、无比精准地平移一步,如同铜墙铁壁般横亘在了玄贞恩与郑家兄弟之间!
    正是郑梦九和郑梦准带来的贴身保鏢!
    他们的动作並非粗暴的推搡,却带著不容抗拒的物理隔绝与冰冷的拒绝意味!
    这突如起来的拦截,让玄贞恩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!
    脸上那份刚刚浮现的和解希冀瞬间凝固,变成愕然!
    “二哥?!六弟?!”
    玄贞恩的声音带著本能的不解和受惊般的轻颤,脱口而出。
    然而,背对著她的郑梦九和郑梦准,仿佛根本没有听见!
    他们的身体纹丝不动,依旧专注地凝视著那两根燃烧的雪茄,背影如同一块块冰冷的岩石!
    只有郑梦九头也不回,用他那没有丝毫波动的、仿佛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声音,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了几个字:“——————別打扰我们————”
    这声音不高,却像一柄利刃,瞬间刺穿了所有希冀与和解的泡沫!
    死寂!
    比之前的庄重哀伤更深沉百倍的死寂!
    刚才还因那“和解曙光”而升起一丝微弱暖意的广场,瞬间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窖!
    刚刚放鬆的五房高层们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,然后如同寒冰般迅速冻裂!
    他们难以置信地看著这充满仪式感却又意义不明的祭奠。
    一股压抑的、不详的预感笼罩著他们。
    金润奎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攥紧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。
    郑梦九兄弟的沉默、眼神中对坛的专注而非对集团困境的关切,以及那近乎肃穆却又隔绝了在场所有人的姿態————
    都像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吞噬著玄贞恩等人心中仅存的侥倖暖意。
    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,比初春的夜风更甚,从玄贞恩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!
    她最后的希望像那雪茄的火光一样,在寒风中摇摆不定,似乎隨时可能熄灭!
    良久,直到雪茄自动熄灭,郑梦准才转过了身来。
    保鏢闪开,郑梦准脸上重新掛起那看似温和、实则深不见底的虚假笑容,转向脸色煞白、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的玄贞恩:“五嫂,节哀。”
    这客套话在此刻的气氛下,听来非但不是安慰,更像是一种完成仪式的、冰冷的通告!
    如同给对一个濒死的企业说悼词!
    玄贞恩的心臟被这冰冷的语调刺得一缩!但她强压下翻涌的恐惧和绝望,再次挤出卑微到极致的祈求。
    “二哥————六弟————”
    玄贞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和绝望的祈求,““感谢————感谢二位能来————我们————眼下局面真的烧眉毛了————能否————先移步会议室?
    集团————集团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————亟需家人援手啊!”
    她刻意点出了“家人援手”这个词,想唤起最后一丝亲情纽带。
    “生死存亡?”
    郑梦九终於动了!
    他缓缓直起原本凝视坛的、佝僂的身躯,动作很慢,仿佛带著千斤重担或者是————解脱。
    他慢慢地转过身,那双深邃的眼眸第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直接、赤裸、毫无遮掩地—一对上了玄贞恩布满惊恐和乞求的眼睛。
    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暖意,没有半分同情,甚至连刚刚祭奠“五弟”时残存的、复杂的情感都已消散殆尽!
    只剩下一种沉淀了数十年、冰冷到骨髓深处的————嘲弄!
    以及,那如同毒蛇般盘踞了半个世纪、此刻终於得到宣泄机会的————怨毒!
    “五嫂,这话严重了。”
    他淡淡地说,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,“我们兄弟今天过来,只是听闻————五弟他————就在这里————”
    他微微侧头,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那两根还在燃烧的雪茄,嘴角勾起一个残酷而刻意的弧度,“我们————就是来祭奠祭奠他,跟他说说话的。
    顺便————也算是替咱们郑家,给外界做做样子————
    表示一下家族內部那点————聊胜於无的和谐与情谊吧。”
    他把“情谊”两个字咬得极重,充满了赤裸裸的讽刺。
    玄贞恩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!
    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侥倖!
    她强忍著几乎要瘫软的衝动,声音带著近乎崩溃的颤抖泣音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,几乎要跪伏下去,“二哥!六弟!求————求求你们了!不看僧面看佛面!
    念在————念在父亲创立hy集团不易的份上!念在我们同出一门的————血————
    血脉————”
    她的话还没说完,郑梦九猛地向前一步!
    那张布满岁月刻痕却依旧不减威严的脸庞,瞬间凑到了玄贞恩近在咫尺的位置!
    他眼中积压的怨毒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,轰然爆发!
    眼神陡然变得如同锁定猎物的恶狼!
    “父亲?!血脉?!”
    他低沉咆哮的声音,如同受伤猛兽最后的嘶吼,每一个音节都带著滚烫的血泪!
    “当年!就在这鬼地方!就在这栋大楼前!这该死的广场上!”
    他猛地一指郑梦宪坠亡的那片坛附近的地面,手臂因用力而绷紧,青筋毕露!
    仿佛那个在寒风中跪求的年轻身影,此刻就跪在那里!
    “我!郑梦九!郑家的嫡次子!当著眾多跟隨父亲打天下的老臣、旧部的面!寒冬腊月!大雪纷飞!我就跪在这里!”
    “膝下的积雪融了又冻!冻了又融!刺骨的冰冷像刀子一样扎进膝盖!我的腿————我的腿都快冻得没知觉了!
    求他————求他不要赶我走!求他把我也留下————让我为家族————为y————尽一份力!
    哪怕是最卑微的位置!只要能和兄弟们在一起!守著父亲的心血!”
    郑梦九的声音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撕裂嘶哑,眼眶通红,仿佛要將数十年的屈辱、不甘与怨恨在这一刻彻底倾泻!
    “可你的好丈夫呢?!我那位————光芒万丈的五弟呢?!”
    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淬毒的利箭般射向hy集团大楼高层的某个位置—一当年郑梦宪俯瞰整个广场的那个窗口!
    “他就高高在上地站在那窗口后面!像个冷酷的雕像!像个俯瞰蚁螻的神!”
    “就在那里!冷冰冰地看著!看著他的二哥!他的亲二哥!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一样————跪在冰冷的雪地里!摇尾乞怜!”
    郑梦九的声音陡然拔高,变得尖锐如夜梟,充满了刻骨铭心的痛恨,模仿著记忆里那冰冷而傲慢的语调,“你不知道你丈夫当时熬了我三个小时后,才下楼来怎么说的吧!”
    郑梦九的颧骨在嘶吼中不正常地潮红,左侧咬肌突突跳动如挣扎的活物。
    有瞬间他仿佛又跪回那个雪夜一冰水混著煤灰渗进羊毛西裤,在膝盖凝成刀片般的冰壳。
    而此刻西装前襟下,汗液正顺著痉挛的腹肌蜿蜒下淌,竟带著当年融雪相似的黏腻触感。
    他哈哈大笑著,而后复述著当初郑梦宪的原话:“6
    二哥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,”
    別跪著了,冻坏了身子多不好————
    “
    金润奎的视网膜炸开血红斑点,他后槽牙猛地咬破口腔软肉,铁腥味瞬间淹过喉头。
    两年老会长去世时拍著他肩膀说“老金,守好家门“的画面,在血腥味里碎成漫天冰碴。
    坛边那根郑梦宪的雪茄忽明忽暗。
    第一截菸灰断裂时,玄贞恩旗袍下摆扫过地砖裂纹。
    “hy集团————从今往后————就是我的了。””
    “集团是我的!父亲————也会是我的!这片·地————这栋大楼————这里的一切————都將只属於我郑梦宪!””
    郑梦九死死盯著玄贞恩那双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,每一个停顿,每一个精心模仿的、高高在上的尾音,都让在场所有五房老臣浑身冰冷刺骨,仿佛瞬间被拖回了那个大雪纷飞、心碎成冰的绝望之日!
    ”
    至於二哥你————
    ”
    郑梦九模仿著郑梦宪当年那带著满满怜悯、实则极致羞辱的嘆息:
    ”
    唉————””
    ,对不住了————好男儿志在四方嘛————相信您郑梦九——將来必然有一片属於自己的广阔天空————””
    他刻意停顿,深吸一口气,模仿出那最后一句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!
    “將来嘛————就算您跪著爬到我面前————求我施捨————””
    郑梦九的声音陡然压低,如同毒蛇吐信,字字千钧,每一个字都伴隨著他眼中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怨毒火焰,目光死死锁定玄贞恩!
    “我郑梦宪————也得————好好考虑考虑!””
    当模仿到那句“跪.爬到我面前————求我施捨————也得————好好考虑考虑!”时,郑梦九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,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诅咒,混杂著滔天的恨意和此刻復仇成功的病態快感!
    “玄贞恩!我的好弟妹”!”
    郑梦九猛地再次向前压迫一步,强大的气势几乎让玄贞恩室息晕厥!
    “你猜!当年跪在深雪里、听著这番话————我是怎么想的?!”
    他几乎是在咆哮,声音却带著一种诡异的平静,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终於爆发的狂啸:“我当时————咬著牙!把我的愤怒!我的屈辱!我的眼泪!连同那冻僵的膝盖下的冰雪!一起嚼碎了!咽回了肚子里!
    我的血是冷的!我的骨头在响!”
    “我就想啊一好!好!好一个志在四方的好男儿?!好一个我郑梦九的“好”五弟?!”
    “那从今天起!我郑梦九—一就不再是你郑梦宪的兄弟!不再是郑五房那条可以被隨意丟弃的野狗!”
    “我的天空!靠我自己的拳头!靠我自己的血汗!靠我自己的命!去————打!出!来!”
    郑梦九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,裹挟著数十年积压的雷霆万钧之力,轰然炸响在寂静的广场上空,让所有人都耳膜发麻!
    “玄贞恩!我今天就告诉你!告诉你们五房所有人!我当年跪在这片雪地里发过誓!”
    他竖起一根手指,如同指著上苍,一字一顿,声音如同丧钟敲响:“若有朝一日,要我郑梦九————再进————这栋属於五房的破楼的大门!”
    “只有两种可能!要么—一是我踏著五房的尸骨!踩著你们的脊梁骨走进来!”
    “要么—就是你玄贞恩!就是你五房所有人!跪在这片土地上!像狗一样!求著我进来!”
    “而那个时候!老子我——”郑梦九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到极点的笑容,眼神轻蔑地扫过玄贞恩惨白的脸。
    “也他妈的————得好好考虑考虑!”
    如同毁灭性的审判之锤轰然落下!
    郑梦九话音落下的瞬间,整个广场陷入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真空!
    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他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粗重喘息。
    玄贞恩,这位hy集团新任会长,郑氏家族的当家女主人,在郑梦九这番將数十年疮疤彻底撕开、血肉模糊、充满恶毒诅咒的控诉面前,所有的体面、所有的挣扎、所有用来支撑她走到这里的信念堡垒————
    轰然崩塌!
    “噗通!”
    一声沉闷而绝望的巨响!
    如同重物砸在坚硬的地面上!
    在所有人一包括她亲生儿子郑俊昊目瞪口呆、女儿郑熙永掩口惊呼、以及金润奎等老臣目眥欲裂的惊骇注视下——
    玄贞恩双膝一软,如同被抽掉了最后一块脊骨,直挺挺地、毫无缓衝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岗岩广场地面上!
    她的双膝重重砸地!
    昂贵的深色套装瞬间皱褶不堪,精心梳理的髮髻崩散开来,几缕碎发黏在布满泪水与尘土的脸上!
    她甚至顾不上膝盖的剧痛,双手本能地撑在身前的地面上,抬起头,那张曾经雍容的脸此刻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与无边无际的绝望深渊!
    “二哥!”
    她的声音带著撕心裂肺的哭腔,每一个音节都透著彻底的尊严扫地,“对不起!是我丈夫对不起您!是我们五房对不起您和六弟!对不起!!真的对不起!!”
    她用膝盖在地上向前挪动了半步,试图去触碰郑梦九的裤腿:“求您!求您大人有大量!念在父亲!念在父亲创立hy不易的份上!拉我们一把!救救hy吧!
    它————它现在就是您的了!以后————您就是会长!
    我们五房————愿意做牛做马!只.————只要能保父亲的业————保.郑家的根————我玄贞恩————我什么都愿意!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!”
    “会长—不可——!!!”
    金润奎!这位郑梦宪最忠心的老臣,终於彻底爆发!一声充满极致悲愤、屈辱与不可置信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,猛地炸响!
    他和身后几位年迈却热血涌动的核心老臣,脸上涨得如同泼血!几乎是不顾一切地要衝上去!要把他们的主母从这比地狱更屈辱的境地中拉起来!
    ——向死敌屈膝!
    一將老会长和梦宪会长一生守护的基业拱手相让?!
    一这比杀了他们还痛苦万倍!!!
    一这彻底践踏了他们一生信奉的忠诚与郑家五房的尊严!
    然而,就在他们脚步刚刚踏出、身体刚有所前倾的剎那!
    “咔嚓!咔嚓!咔嚓咔嚓咔嚓—!!!”
    如同早已埋设好的无数引线被同时引爆!
    无数雪白刺眼、如同死亡闪光般的镁光灯,瞬间从广场四周—一角落的阴影、精心修剪的灌木丛后方、对面大楼的黑暗中——同时疯狂亮起!
    密集得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!
    无情地、贪婪地捕捉著这歷史性屈辱的每一帧!
    二十多个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的记者!
    他们如同鬼魅般从埋伏点涌出!
    完全不顾hy安保人员的阻拦,以近乎衝锋的姿態,肆无忌惮地將手中的专业相机、摄像机对准了这片炼狱的中心!
    最具衝击力!
    最具象徵意义!
    足以让全球所有財经媒体瞬间高潮的画面被永恆定格:
    hy集团新任会长玄贞恩!这个象徵郑氏权力巔峰的女人!
    一卑微如尘般跪倒在!赤裸著膝盖跪在冰冷的岗岩地面!
    跪在当年被她丈夫驱逐的仇敌——郑梦九的面前!
    而她身后,是那些表情扭曲、悲愤欲绝却无力回天的郑梦宪旧部!
    照片!视频!录音!
    这不仅仅是新闻!
    这是一座象徵著新罗旧財阀时代彻底崩塌的血色丰碑!
    它的崩溃,始於核心权力者的屈膝下跪!
    始於血脉的公开撕咬!
    郑梦九脸上那份因郑梦宪之死而残留的冰冷或许曾有片刻的悲慟,在骤然亮起的、刺破一切偽装的闪光灯下的瞬间————
    迅速地!完美地!
    转化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如同精密演技般温和慈祥的假笑!
    他立刻弯下腰,角度刚好让所有相机都能捕捉到他此刻“仁慈”的侧脸,伸出那双掌控著庞大財富帝国、曾经被雪地冻伤过的手,虚虚地去扶玄贞恩的臂膀。
    “哎呀呀!弟妹!你这是做什么!快起来!快起来!地上多凉啊!真是折煞我了!”
    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,充满了偽善的、能让记者听清楚的“关切”和表演到极致的“仁义”。
    然而,在闪光灯无法捕捉的死角,在摄像机聚焦於他“搀扶”动作的视角之外,他的手指根本没有用力!
    甚至连玄贞恩昂贵衣料下的肌肤都没有真正触碰!
    只是像赶苍蝇一样轻飘飘地拂过她的肩膀布料,甚至————那只虚扶的臂膀,其肘部微妙的向下压迫感,反而让玄贞恩试图借力抬起的膝盖承受了更重的负担!
    更加难以起身!
    一台佳能相机突然停止连拍。
    年轻记者想起自己破產的父亲也曾这样跪过银行经理。
    他指腹摩挲著发热的快门键,机器运转声在死寂中如同呜咽。
    “梦宪的事————唉,人死不能復生啊!逝者已矣!过去的那些恩怨————”
    郑梦九恰到好处地停顿,用袖口极其逼真地“沾了沾”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,声音带著一种仿佛能融化冰雪的“宽恕”:“我————原谅他了!真的!看在兄弟一场!看在五弟刚烈的份上!一笔————
    勾销了!”
    在记者们狂喜、闪光灯疯狂如癲的瞬间,郑梦九俯下身!
    他的嘴唇贴近玄贞恩那沾满泪水和惊恐的脸颊,靠近她的耳廓,用一种低沉的、语速缓慢到如同用钝刀凌迟、清晰到足以让玄贞恩灵魂都听得明白、却绝对避开了所有录音设备的声音,一个字一个字地,毒蛇吐信般送入她的耳中:“但是————”
    “弟妹啊————”
    他刻意拉长的尾音,带著一种掌握生杀大权者下达最终裁决的、无可置疑的致命味道:“分家都分家了————家也砸了,人也散了————再强行凑在一起过日子,装模作样地扮家和万事兴”————呵呵————多没意思啊?假不假?累不累?”
    他的目光扫过这栋曾象徵郑家荣耀,此刻却如同墓碑的大楼,冰冷如霜:“hy集.————这摊子烂泥————这个深不见底的天坑————实是太深————太臭了,郑梦九直起身,脸上几乎是同步地,又重新掛起了那副应付媒体的、皮笑肉不笑的“温和”表情!
    但他的声音却陡然拔高!
    清晰!洪亮!穿透力极强!
    如同宣告圣旨般响彻整个广场!
    盖过了闪光灯的咔嚓声,让所有记者、hy高层、保安————乃至不远处的普通路人,都听得清清楚楚、真真切切:“请恕我郑梦九————深表遗憾————但实在是————无能为力!”
    声音洪亮,带著一种宣告命运般的沉重感,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敲进棺木!
    他环视四周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这片喧囂的屠宰场:“今天能来————是看在我那英年早逝的五弟————郑梦宪的份上!
    祭奠他年轻的生命,和他最后那份————算是不辱没我郑门血脉的刚烈!”
    “至於hy集团————”
    郑梦九的语调陡然转向一种事不关己的冷酷与疏离,如同法官在宣读一份已被判处死刑犯的文件:“它早已不再是那个我们兄弟同心、曾为之奋斗过的郑氏核心————
    自从当年的分家决定,hy集团就已归属五房独立运营,与我们二房、六房————再无法律与商业上的实质关联!”
    “守不住————是经营不善,是战略失误,是————天灾人祸使然?”
    他刻意停顿,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、冰冷的嘲讽,“这————就与我们无关了。你们五房自己的问题,终归需要自己解决。”
    “所以————”
    郑梦九最后的声音如同冰河封冻,再无一丝波澜:“玄会长,珍重吧!俊昊————熙永————也保重。我们————告辞了!”
    话音落下!
    没有丝毫犹豫!
    郑梦九根本不再理会依旧瘫跪在地、如同被彻底抽掉脊骨的破布娃娃般的玄贞恩,更没有去回应他侄子郑俊昊那喷火欲噬人的眼神!
    他瀟洒地、仿佛只是掸去袖口一丝灰尘般利落地转身,动作乾脆利落,带著一种完成重要仪式並宣布最终审判后的巨大解脱和快意!
    郑梦准全程带著一种欣赏杰作的玩味笑容。
    当郑梦九说出那句“无能为力”时,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向脸色惨白如纸、
    身体因过度屈辱和激愤而微微颤抖的金润奎,投去一个充满胜利者优越感的、如同俯瞰尘埃般的、轻佻而极具侮辱性的抬下巴眼神。
    看到郑梦九转身,他亦优雅从容地紧隨其后,连一丝多余的停顿都欠奉。
    “开路!”
    郑梦九对著领头的保鏢只吐出冷硬如铁的两个字!
    车门在保鏢训练有素的动作下,沉重而迅速地关闭!
    隔绝了外面一切的绝望、喧囂与镁光灯的疯狂!
    引擎爆发出刺耳的轰鸣!如同猛兽脱困后的咆哮!
    前后六辆纯黑色的加长雅科仕(01年3月首发,i2015年换標杰恩斯,在新罗有大统领座驾”的美誉),如同黑暗中甦醒的钢铁巨兽,在轮胎与地面发出尖利摩擦声的同时,瞬间加速!
    它们如同来时一般,划破广场的沉寂,带著冷酷无情的决绝,毫无眷恋!毫不回头!没有丝毫迟疑!直衝进汉城被霓虹与黑暗交织的街巷,只在冰冷的岗岩地面上留下两排飞速变淡、旋即消失在浓重夜色尽头的刺眼红色尾灯轨跡!
    快得————仿佛他们从未真正停靠过!
    从未在这个承载著五房屈辱与死亡的废墟上————停留过一秒!
    留下的,只有—
    是屈膝长跪在冰冷石面、尊严被彻底踩入泥泞、眼神空洞如同死尸般、失去了所有反应能力的玄贞恩!
    是郑俊昊那几乎要將满口钢牙咬碎、全身绷紧到即將炸裂、眼中燃烧著毁灭一切的怒火却无处发泄的愤怒!
    是金润奎等老臣那因巨大屈辱和信仰崩塌而瞬间佝僂、眼中只剩下无尽灰败的绝望躯壳!
    是依旧在亢奋闪烁著,疯狂捕捉著一切崩溃细节、如鬣狗般围绕著跪地“主母”不肯离去的记者们的雪白镁光!
    是门前坛泥土里,那两根早已燃尽、只剩下两小截歪斜焦黑的残骸、如同两座刻著“郑梦宪与五房终结於此”的无声墓碑般————依然在寒风中散发著微弱焦糊味的雪茄残枝!
    一场赌上顏面、尊严甚至灵魂的屈膝哀求————
    换回的是一最响亮的耳光!
    最彻底的拒绝!
    最深切的绝望!
    寒意,比刚才跪地时感受到的冰冷,此刻百倍千倍地沁入骨髓,冻结了玄贞恩仅存的最后一点意识和挣扎。
    她一动不动,像一尊被遗弃在尘埃里的泥塑,空洞的目光甚至无法再聚焦於郑梦九车辆消失的方向。
    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已经混杂著尘土和脂粉,糊成了僵硬的面具。
    屈辱?早已麻木。
    绝望?已然吞噬了一切感知。
    存在的,只剩下无边的虚无。
    “会长nim——————”
    良久,一声沉重得如同拖拽万吨巨石的嘆息响起。
    是金润奎。
    他仿佛老了十岁,高大的身躯深深佝僂下去,曾经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此刻浑浊、死寂,只剩下一片被彻底焚毁的荒原。
    他没有尝试去搀扶这具跪著的躯体,早已抽空了灵魂,只剩一副空洞的皮囊o
    搀扶,已毫无意义,甚至是一种讽刺。
    “您————起来吧————”
    这声低沉的呼唤,却像重锤砸在每一个五房老臣的心上。
    他们看著昔日的主母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,再看看金润奎那张彻底失去生机的脸,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、混合著被背叛的切肤之痛、无能为力的窒息感、以及信仰彻底崩塌后的死寂,如同剧毒的藤蔓,紧紧缠绕住心臟,无法呼吸!
    玄贞恩这一跪————
    不仅仅是向仇敌低头!
    她更是亲手將整个郑氏五房仅存的主家尊严与合法性,连同他们这些视尊严与忠诚高於生命的老臣的信仰————
    在眾目睽睽之下,在摄影机前,在闪光灯的狂欢中————
    彻底砸碎!踏进了尘泥!碾为齏粉!
    这一跪,如同最无可辩驳的铁证,將当年郑梦宪驱逐兄弟的“不义”彻底钉死!
    这一跪,让郑梦九和郑梦准带著hy汽车、hy重工的独立出走,披上了“悲情被迫”、“被迫自立而后终获尊严”的“合理”外衣!
    这一跪,让所有在王子之爭中坚持留在五房、效忠郑梦宪的老臣们,彻底丧失了精神上的依託!
    主母已失其尊!
    主家已然崩塌!
    他们为之奋斗、守护甚至愿意与之共存亡的“郑氏hy”————
    在这一跪之后————
    在他们心中————
    已然魂飞魄散!
    化为歷史尘埃中的一缕青烟!
    金润奎佝僂著腰,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,动作迟缓而机械地,用冰冷的、
    不带一丝温度的双手,將如同朽木般没有一丝生气的玄贞恩架了起来。
    她的身体软得如同无骨,全靠金润奎的支撑才勉强站立,眼神依旧茫然地对著黑暗的虚空。
    没有人再说话。
    只有死寂。
    夜色浓稠如墨,彻底吞噬了刚才短暂上演的那场残酷戏剧的最后一幕。
    在那片祭奠过亡者的坛泥土里,两截焦黑的雪茄残骸,如同嘲讽的墓碑,静默地躺在喧囂与绝望的余烬中,祭奠著此地刚刚————
    彻底死去的————一切。
    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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